好的，接续上篇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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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凡像被施了定身咒，僵在角落，大脑CPU彻底过载。
流浪汉那句**【……也就老头子我，还拿你们当个正经活物看喽。】** 还在他颅内嗡嗡回响，带着一种非人的、俯瞰动物园般的悲悯。而膝盖上那张皱巴巴报纸里，忧郁金丝猴“小六子”的眼神，正透过油墨和污渍，与他进行着一场跨越物种的、灵魂深处的对视——那生无可恋的劲儿，跟他现在如出一辙！
荒谬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，从脚底板一路漫上来，糊住了他的口鼻。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地铁上，而是误入了某个荒诞派戏剧的排练现场，而他，李凡，就是那个被命运编剧用脚写出来的、自带沙皮狗表情包属性的悲催男主角。
就在这时，流浪汉似乎被车厢某个急刹车晃醒了。他慢悠悠地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珠没什么焦距地扫过拥挤的人群，最后，竟然落在了李凡那张惨白、写满“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活着”哲学三问的脸上。
李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读心术还在！这老头会想什么？会把他归类为“求偶失败急需心理干预的年轻雄性”？还是会直接给他贴个“猴山小六子平替”的标签？
流浪汉那布满沟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干裂的嘴唇却蠕动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。随即，一个带着浓郁宿醉感、又充满实用主义精神的念头，清晰地撞进了李凡的意识：
**【唔…渴了……昨儿个捡那半瓶‘玉液琼浆’呢？】** 流浪汉的手开始在他那个鼓鼓囊囊、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蛇皮袋里摸索，动作迟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。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李凡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目光死死盯住那只在蛇皮袋深处探索的手。玉液琼浆？这老头怕不是昨天在哪个垃圾桶后头捡了半瓶二锅头吧？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模拟那辛辣劣质的液体滑过喉咙的画面。
几秒钟后，流浪汉的手终于从袋子的深渊里拔了出来。他枯瘦的手指间，赫然捏着一个透明的、最常见不过的矿泉水瓶！
瓶子？空的？李凡刚松了口气。
不对！
那瓶子不是空的！里面装着大约三分之一瓶的……液体。那液体的颜色，在车厢惨白的灯光下，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、浑浊的琥珀色。它粘稠得过分，在瓶壁上挂出厚厚的、缓慢滑落的痕迹，里面似乎还悬浮着一些……难以名状的、细小的、深色絮状物？
李凡胃里一阵翻腾。这“玉液琼浆”的卖相，跟他想象中垃圾桶里捡来的二锅头残渣完美吻合，甚至还附赠了“额外加料”。
流浪汉似乎对这瓶“佳酿”非常满意。他费力地拧开那个看起来随时会崩飞的塑料瓶盖，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劣质酒精、某种发酵酸味以及……嗯……陈年旧报纸和汗馊味的复杂气息，瞬间在狭小的角落弥漫开来。
李凡差点当场表演一个“地铁喷射战士”。他死死捂住口鼻，眼睛因为生理性的抗拒而泛出泪花。
流浪汉却浑然不觉，或者说毫不在意。他举起瓶子，对着光看了看那浑浊的液体，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哝，然后一仰头——
“吨吨吨……”
几大口浑浊的“琼浆”下肚。流浪汉咂巴咂巴嘴，意犹未尽地晃了晃瓶子，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液体。他那浑浊的眼睛里，似乎闪过一丝……惋惜？
然后，他做了一个让李凡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动作。
只见流浪汉把那个沾着他口水和不明液体的瓶盖，随意地往瓶口一搭，并没有拧紧。接着，他枯瘦的手指在瓶身上某个地方——李凡发誓他绝对没看错——极其随意地、带着点漫不经心意味地，弹了一下。
“叮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几乎被地铁运行噪音淹没的脆响。
流浪汉做完这一切，就像随手丢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，顺手就把那还剩点底儿的瓶子，塞回了脚边的蛇皮袋口，让它半倚着袋子，瓶口歪斜地敞开着。
李凡：“？？？”
弹一下？这算什么仪式？给这瓶“生化武器”开光吗？他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，读心术似乎也在这过于离奇的景象面前暂时宕机了，流浪汉那边一片混沌的空白。
就在这时，地铁缓缓驶入下一个站台。拥挤的人群开始蠕动，有人下车，更多人涌上来。一个穿着亮黄色外卖制服、满头大汗的小哥，在人群的推搡下，踉跄着被挤到了这个角落。他背上巨大的保温箱撞在车厢壁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
外卖小哥低低咒骂了一句，喘着粗气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，眼神下意识地四下寻找能稍微落脚的地方。他的目光扫过角落，掠过蜷缩的流浪汉，掠过僵硬的李凡，最后，落在了蛇皮袋口那个歪斜的、还剩点浑浊液体的矿泉水瓶上。
小哥眼睛一亮！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。
【靠，渴死了！这鬼天气！】 一个充满焦渴的念头清晰地传到李凡脑子里。【这谁喝剩的？看着有点浑……算了，管不了那么多了，润润嗓子先！反正也喝不死人！】 外卖小哥本着“不干不净，喝了没病”的朴素生存哲学，弯腰就要去拿那个瓶子。
“别！” 李凡几乎要脱口而出！那玩意儿你也敢喝？！那特么是“玉液琼浆”啊！喝了怕不是要直接变异！
然而，外卖小哥的手更快，已经一把抓住了瓶子。就在他手指接触到冰凉瓶身的一刹那——
“咔嚓！”
一声极其清脆、响亮的碎裂声，毫无预兆地响起！
不是瓶子碎了。是瓶身上贴着的那张早已磨损褪色的塑料标签纸，在某个特定的位置，毫无征兆地……裂开了！
裂开的缝隙里，赫然露出了底下隐藏的印刷图案和文字。
李凡离得近，瞳孔骤然放大，看得清清楚楚。
那裂开的标签纸下，根本不是什么矿泉水品牌信息！而是……
一个极其醒目的、印着金色麦穗和气泡图案的圆形Logo！
Logo下方，是四个龙飞凤舞、仿佛带着酒香墨韵的大字：
“再来一瓶”
外卖小哥也愣住了，保持着弯腰抓瓶的姿势，眼睛瞪得溜圆，直勾勾地盯着瓶身上那个“崭新出炉”的“再来一瓶”标识。他脑子里的OS像卡带的录音机，只剩下一个单音节在无限循环：
【哈？】
【哈？？？】
【哈——？！】
李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，伴随着那声清脆的“咔嚓”，彻底碎成了二维码，扫都扫不出来那种。
他猛地扭头，看向那个蜷缩在座位上的流浪汉。
老头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，脑袋一点一点，似乎重新沉入了梦乡。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，嘴角极其隐晦地、极其快速地向上弯了一下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随即，一个极其微弱、如同梦呓般、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、深藏功与名的慵懒念头，慢悠悠地飘进了李凡的识海：
【嗝……早说了，老头子我……看人准……】